晚上，二姨太母女筋疲力尽地回到了沈公馆。她们身体疲惫，精神却有些亢奋。
“姆妈，阿爸还会把太太找回来吗？”沈文昕悄悄问。
二姨太摇头，心里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希望菩萨显灵，让董曼云离开南城，永远不会再回来。
二姨太让厨房磨了咖啡，勉强打起精神，在客厅里等着。
终于，晚上十点钟，沈公馆的门铃被按响了。
首先进来的，是警察厅的一位探长，他身后跟着几位扛着长枪的警员。
沈慕月认得这位探长，她的目光在探长身上稍作停留，然后在人群里继续搜寻。
队伍的最后，是一身狼狈的沈竞雄。
“阿爸？你怎么了？”沈慕月看到沈竞雄肩上有血，她心底微讶，去码头找人，怎么还受伤了？
莫非，在码头上出了什么变故？
二姨太只关心董曼云的去向，见她没跟着沈竞雄回来，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二太太，沈小姐，”探长开口道，“出了点意外，撞上一个小贼，把沈先生给伤了。”
沈慕月和二姨太都没有接话。
探长知道沈家事多，他也不想趟这趟浑水，寒暄了两句就离开了。
外人都走了，沈竞雄颓然坐在沙发上，他颤抖着摸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出去半天的功夫，沈竞雄走的时候衣衫整洁，头发梳理地整整齐齐，他一身狼狈地回来，身上还带了伤，所有人都很好奇。
沈慕月知道不是好事，她不去触这个霉头。
二姨太按捺不住，问：“老爷，太太呢？她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掉在江里淹死了。”沈竞雄耷拉着眼皮，一脸晦气。
二姨太遭了训斥却半点不气馁，她不仅不沮丧，简直是心花怒放。
好半天，她才憋出来一个伤心的表情，带着哭腔道：“太太命真苦，也不知道她的尸身什么时候能回来，人都走了，要好好安葬了才是。”
客厅里静悄悄的，二姨太的话显得十分突兀。
南城临江近海，江水很深，掉在江里的人很难活命，现在打捞没什么意义。
等尸体泡涨了，自然就会浮上来，还省去了一笔昂贵的打捞费用。
想到董曼云变成一具浮尸，被渔民或者货船捞上来围观，二姨太心中暗爽。
累了一天，所有人都累了，二姨太服侍沈竞雄休息，又知道了不少事。
当晚，沈竞雄在码头追上了董曼云，不料董曼云正和一个船工拉拉扯扯，暧昧不清。
沈竞雄劝董曼云回去，那船工便口出恶言，还拔出刀子来伤了人。
董曼云抱着一口装满珠宝的箱子重心不稳，扭打间，她失足跌进了江里，被重物坠着，很快就没了声。
后来，探长赶到，拘捕了伤人的船工，把沈竞雄送了回来。
“老天开眼，临死前也不放过她，证明她就是个娼妇。”没人的时候，二姨太放声大笑。
她被董曼云欺压了这么多年，今天总算能扬眉吐气了。
“姆妈，别让人看见。”沈文昕微笑着提醒。
董曼云死了，沈文绮出嫁，她们母女两个的好日子总算来了。
二姨太母女觉得一切太顺畅，只认为是老天开眼，董曼云坏事做尽，提早把她收了。
沈慕月心里却十分清楚，这和运气无关。
如果不是她步步为营卸掉了董曼云的左膀右臂，又慢慢瓦解沈竞雄对她的信任，她绝对不会走上绝路。
当然，董曼云最后的结局，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第二天是周一，工作日。
沈竞雄母亲受伤，又痛失爱妻，他向医院请了一周的假。因为这个缘故，沈慕月也不得不陪着他做样子，在家帮忙筹备葬礼。
“沈小姐，你安心在家，葬礼的时间定了，告诉我一声。”请假的时候，中医主任张大夫说道。
张大夫是科室主任，沈慕月的顶头上司，他有心巴结沈家。
沈慕月微微蹙眉，她不喜欢声张，沈竞雄却常常把沈家和霍家的婚事挂在嘴边。
任何医院很多人都知道，沈慕月是将来的少帅夫人，而沈家会是霍督军的亲家。
沈竞雄常常耍点小聪明，沈慕月很不喜欢。
她踮起脚尖，摸到书架最上层那本厚厚的医书，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书里夹着柳冰清的绝笔信，沈竞雄现在还不知道，他正一步步走向死亡的边缘。
董曼云已死，老太太残废，接下来便是沈竞雄了。
午后的阳光晴暖，沈慕月翻开书页，轻轻摩挲着书里那封信。
她想着沈家从前的事，想着往后江家的事，想的太专注，居然没注意到身后的房门被打开了。
而后，一双有力的大手，抱住了她的腰。
沈慕月正要挣扎，闻到身后清冽的雪茄的味道，她的身子倏然不动了。
“我是偷偷进来的，你要是敢出声，他们会抓咱们一个正着。”霍平骏在她耳边道。
沈慕月拿霍平骏无法，她拉上窗帘，关上门，又吩咐阿香望风。
做完这一切，她才坐下来。
霍平骏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咱们这样子，有点像偷、情。”
他神情愉悦，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沈慕月没心情和他打情骂俏，她想到了从前的疑虑，“董曼云为什么会掉进江里，和他纠缠的船工是不是你安排的？”
霍平骏点头，他并不否认。
沈慕月笑了下，她就知道一切绝非好运。
沈竞雄杀了董曼云的心都有，但他是读书人，是君子，绝对不会手上沾血，更不可能把董曼云推到江里去。
读书人，都顾忌自己的颜面。
沈慕月垂眸思索，她修长的羽睫垂下，像两把小扇子，扑闪扑闪的。
霍平骏抱住了她，他吻她的脸颊，吻她的睫毛。
“你家里这么多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盯着她看，“沈家的这些事，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霍家在南城权势滔天，霍平骏一句话，就可以让沈家在南城混不下去，他可以满足沈慕月的任何要求。
只是，她一字不提，反倒让他有些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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