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随风而来,幽幽远远的呼唤,陈欢吓得两腿发软,汗毛直立,只能犹疑地停下了脚步。
反正,我手中握着一柄吹毛立断的宝剑,纵是真有女鬼,我也不怕!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他又怎么可能不怕?
此时此刻,他的手心里早已浸满了汗水……
这时,又听那女子幽怨地说道:“唉,算了吧!知道了名字也没意思!反正,咱们都一样,看着游来游去,逍遥快活的样子,其实,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
说着,她慨然长叹,
“不过,人生在世,说到底,又有谁了解咱们呢?”
游来游去?!
逍遥快活?!
陈欢大感惊诧,忍不住侧耳聆听,这才终于听清楚了,原来,这声音是从墙内传来的!
而且,这话也似乎不是对他说的!
那女子,是人是鬼?
她,半夜三更的,又在跟谁说话?
尽管心中害怕,但在强烈的好奇心催促下,陈欢终于还是偷偷抵进白墙,翻身而上。
这时,他才终于发现,墙内是一座静谧的园子,园中有一湾澄澈的潭水,只是此时正值初春,墙下花木凋敝,杂草丛生,就中一片荒芜,只有水潭旁的一丛翠竹,依旧碧绿。
皎洁的月光下,有一个女孩孤零零地坐在潭边的石头上,正在自言自语……
陈欢凝目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原来,她竟然就是先前被林玉兰姐妹欺辱的那个丫鬟!
只见那个姑娘的身边放着一盘糕点,她一边对着水中鱼儿说话,一边往水里抛撒鱼食,引得鱼儿纷纷露头,搅得满潭碎玉。
这时,陈欢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姑娘是在和鱼儿说话!
而她,也就是所谓的“女鬼”!
想到自己刚刚捕风捉影,心惊胆战的模样,他不禁哑然失笑:
“想不到,小小一个丫头的一句话,就把我吓得魂飞魄散了……”
自嘲之余,陈欢心中也暗暗好奇:
此刻,月色如水,寒风凛冽,她独自一人,对着水潭诉说,一定是有着说不尽的苦衷……
一定是林家姐妹因为紫尾花貂之死而迁怒于她,从而加倍欺辱,以致她无处安身!
想到这里,陈欢心底满是自责、内疚,当即纵身一跃,落在了园子里,想要向她问个明白。
见墙边传来异动,那姑娘警觉地站了起来,厉声呵斥道:“是谁?”
借着皎洁月色,她一下子就看清了陈欢的面容,不禁惊愕万分,难以置信地道:“是……原来是你?!”
见她这么大的反应,陈欢心想,她一定因为花貂一事,恨死自己了,便满脸歉意地道:“对不起!那天……我看那花貂气势汹汹,担心你被它所伤,这才拔剑出手,却没料到……林家姐妹会因此迁怒于你!”
听得这话,那姑娘一愣,随即摇头苦笑,
“公子说笑了!若非你出手相救,我这条命只怕就要完了!至于那只畜牲……”
她长叹一声,说道,
“反正,自从我上了飞龙岗,她们姐妹三人就恨我入骨,如今再多添一点仇恨,又有何妨?!”
说着,她端起糕点,微微稽首,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夜只好先请你尝尝这白云糕,等到他日,容我后报!”
白云糕,何等美味?
小小丫鬟,又怎么可能品尝得到?
如今,这个姑娘端了满满一盘,却只能在半夜三更之时,杳无人烟之地偷偷品尝,那么,它的来历也就不言自明了!
于是,稍稍尝了两口之后,陈欢就试着劝导起来,他学着侠客的口吻,爽朗地说,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不过,我有好言相劝,希望你能听从!”
看他一本正经,好似突然成了一个大人,那姑娘忍不住捂嘴一笑,
“古人常说,不告而拿,视为偷!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偷主人的糕点了!”
这话一出,那姑娘不禁哑然失笑,问道:“怎么,你以为我是小偷……”
陈欢凝视着她,好似一个审判者,更是提高声调,抢先教训,
“不用再狡辩了!听我一句劝吧,你终究只是奴婢,一个下人,却总是偷吃主子的糕点,一偷还是这么大一盘,任谁都要打骂你!”
他顿了顿,善意满满地劝慰起来,
“更何况,你人还长得这么漂亮,林家姐妹看在眼里,自然心生嫉妒,如果让她们抓到,岂不对你借机发难,加倍欺负?”
听得这话,那姑娘忍俊不禁,顿时咯咯笑了起来,点头说道:“是!是!是!我……我听你的,以后再也不偷了,就算……”
她饶有兴致地望着眼前这个男孩,嘀咕着说,
“就算,真的忍不住去偷,我也尽量少偷些,确保不让她们发现!”
见她有了悔意,陈欢咧嘴一笑,点头说:“对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样才好嘛!咱们都是穷苦孩子,即便输了身份,总不能连志气也输了!”
说了大半天,他也嘴馋了,就抓起一块白云糕来吃。
那姑娘看着陈欢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坐了下来,双手拖腮,定定地望着他,轻轻问道:“你叫陈欢,是吧?”
见陈欢没头没脑地“嗯”了一声,旁若无人地吃着,她目光吟吟,满脸温柔,笑道:“慢点吃,这映月潭前荒芜静谧,平日里也是空空荡荡,没人会跟你抢的!”
一盘白云糕眨眼就被陈欢吃到见了底,这时,他才注意到,那姑娘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禁羞怯万分,脸色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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