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许继坐在云子谦墓碑前。烈酒入喉,他与墓碑相顾无语,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蓦地,他持酒的手顿了顿,随后只听他浅浅道了一句,“你来做甚?”
身后传来虞逸轩的声音,“途径此地,过来看看。”
许继放下酒坛,依旧没有回头,“怎么,他们放了你?”
虞逸轩没有回答,只听许继冷笑了一声,随后他站起身,向虞逸轩走近,道:“我问你,我家公子可是你杀的?”
“不是。”
“是谁?”
“杨玥。”
语罢,许继微微垂眸,不知在思量着什么。片刻后,他回到墓碑旁坐下,继续喝酒。
虞逸轩看着他,道:“你可会杀他?”
许继没有立刻回答,只见他悠悠饮下一口酒后方开口道:“不会。”
许继的回答仿佛出乎虞逸轩的意料,“为何?”
只听许继道了一句,“纵使我杀了他,公子亦是回不来了。”
虞逸轩听罢,未再言语。
是啊,就算他杀了云竹,萧路也回不到他身边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很多时候学会放下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虞逸轩看着许继一人饮酒醉,若有所思。
不多时,他悄然离去了。
……
虞逸轩来到楚落月墓前,见了碑旁的楚天阔,便将其安葬在了楚落月墓旁。
安葬好楚天阔后,他在楚天阔墓旁为萧路立了墓碑。
他在萧路墓碑前站定,从怀中取出一个带有血迹的东西,五年前的那场大雨他永生难忘。
……
滂沱大雨中,虞逸轩跪倒在地,怀中抱着萧路。
萧路从怀中取出一个被鲜血染红的东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递给虞逸轩。见虞逸轩接过东西之后,萧路嘴角上扬,那是他一生中最无邪、最纯真、最坦然的笑容。
虞逸轩刚从萧路手中接过东西,萧路的手便落了下去。
“老三。”
大雨冲刷着血迹,分不清两个男人脸上滑过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
虞逸轩将那块带有血迹的布揭开,里面包裹着的是一个发了霉干瘪的馒头,看上去应该已有好些年了。
虽然在五年前他便已看过那馒头,可如今再看,却依旧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初见萧路时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那句话语自耳边响起。
“嗟来之食岂可食焉!”
曾经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已不再是知府之子,为什么萧路却还是死缠烂打地跟着他。
如今他明白了。
他不曾想少年时的一句醉酒之言,竟让萧路用其余生守候了他半辈子。
他虞逸轩一生孤高自傲,真心待他的唯有萧路一人。
他少年时便失去了家人和所爱之人,后来竟是连萧路也失去了。如今除了手中沾满血迹的霉馒头,他当真是什么都没了。
他将馒头包裹好,放在萧路的墓碑上。
那一刻,他终于放下了他所有的孤傲。
他看着萧路的墓碑笑了笑,眼中似有泪光闪现,只听他道了一句,“你恐是我此生见过最傻的人了。”
一语言罢,仿佛世界都安静了。
楚天阔走了,一切仿佛都变了,可实际上却又什么都没变,不过是换了个守墓人,多了两个墓碑罢。
……
云竹释然了五年前的事,菱羲也算了了心结。没几日,白奕怀便与菱羲回了皇宫。
临走时,叶昭考虑到菱羲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便向云竹提议以马车或是步撵送之,云竹却道了一句,“云府没有马车,也没有步撵,因为大哥从不喜乘坐马车和步撵……”
白奕怀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未等他开口,云竹便转身离开了。
从此便真的只能陌路了吗?
菱羲见云竹离开,不由得瞥了眼白奕怀,心中几分自责几许悲凉。
昔日云子谦若非为救菱羲而死,如今云竹恐已是白奕怀捧在手心的皇后了。
曾经他们四人活得多欢乐,如今却成了这般局面。
云竹虽是释然了,可他们终究成了彼此的过客,注定从此形同陌路,两不相问。
……
“你当真决定了?”竺璃宫门前,白奕怀问菱羲。
菱羲道:“我心意已决,还望皇兄勿复相劝。”
这一次,他没再劝阻她,因为他知道,父皇母后没了,云子谦没了,云竹还是原来的云竹,菱羲却不再是原来的菱羲,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何况深宫处处都暗藏凶险,让她待在这竺璃宫中,亦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他强忍住溢满眼眶的泪水,不让其溢出眼眶,“好,皇兄尊重你的选择。”
“多谢皇兄。”
她不敢看他的眼,怕看了,泪水便止不住了。
她转身向竺璃宫门行去,快行至门槛处时,白奕怀却蓦然奔上前去,将她揽入怀中。
她心头一震,耳边响起他湿润的话语,“纵使以后你不会再出这竺璃宫了,你也要记住你永远是南冀唯一的长公主,是我白奕怀唯一的至亲妹妹。”
泪水差点便要从菱羲眼中溢出,可她还是忍住了。
白奕怀语罢,放开菱羲,背过身去。
五年前,他眼睁睁看着她将那扇门合上,却什么也做不了。五年后,他不愿再亲眼看着她消失在那扇门后。
二人背对着背,谁也不敢回头。
菱羲径直行至屋中,直至茗湘开始慢慢将门合上,他们亦是始终未曾转身看过彼此一眼。
二人听见那扇门紧紧合上的声音,终是忍不住了,刹那间泪水便浸透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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