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知道这局有多深，就贸然蹚浑水。顾明姝，你的谨小慎微，是只对本王用的吗？”
秦越是真的想掐着她小脸好好问问，她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
明明是最会趋利避害的一个聪明人，为什么要牵涉进这种事里来？
顾明姝赶紧撒娇挽尊：“世间人事物，除了您之外，又有什么值得我慎之又慎，体贴入微。您别拿别的事和你比嘛。”
她示意他去看眼不远处看起来仿佛聋了，但其实并不聋的太子妃大宫女，示意他别说多了暴露关系。
秦越当然有分寸，丢给她一个“回家跟你算账”的眼神后，便取走她头上的另一朵珠花，拆下所有珠子扣在手心里——正经入皇宫，他是没法带趁手武器的，也只得如此“就地取材”。
而这个局设的高明，所谋也大，做局人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不过，第二波的暗器未至，打伞的宫女先抖着嗓子低呼起来了——
“王妃娘娘，裙子、裙子在冒蓝烟。”
何止是在冒蓝烟，宫女露在外面的手腕被蓝烟侵蚀，已经起红疹了！
顾明姝再不与秦越纠缠，立刻一掌拍开雄黄酒坛子上的封泥，又拿拂尘在坛中一搅，饱蘸雄黄酒后就直接甩出拍在了裙子冒烟的地方。
说来也奇，那蓝烟一碰雄黄酒就“呲”地消失了。
“以宋凝芝为圆心，方圆一仗内的活物，听得懂人话的，见烟雾就屏住呼吸。”
丢下这一句，她直接蹲下身去，以银簪划开了宋凝芝裙子的衣领，又让宫女抓衣领一边，自己抓另一边“刺啦”一声直接把裙子裂成了两半。
“把衣服用伞柄挑给我！”顾明姝不由分说地下令。
大宫女赶紧挑过手里那半件，送去了过去。
而此时，秦越那边也响起了“嚓嚓”打落暗器的声音，藏在暗处的人开始反扑了！
顾明姝迅速加快手中动作，直接将半坛子雄黄酒倒在了裙子上，然后点燃了裙子。
裙子顿时“轰”地腾起半仗高的蓝色火焰，蓝色烟雾更从火焰中腾起，袅袅直冲云霄。
这动静可比之前大多了，惹得踏春台外的人纷纷心生疑惑，伸长了脖子想从油纸伞的缝隙中偷窥一二。
可偏这个时候，现场忽然有人以内力催起一阵无形的波浪，一下将那些堪堪遮住台上场面的油纸伞掀走了一半。
秦越运劲后两手用力一拢，伞又被“推”回来。
顾明姝紧锣密鼓地以伞柄夹住熊熊燃烧的裙子，直接往秦越拎来的那半桶清水里一塞。
“滋”一声响，清水桶中腾起了大量烟雾，但这烟雾已经不是之前那种蓝灰色，而是浓白的带着水汽的正常烟雾。
顾明姝看也没看那烟雾一眼，直接提起剩下的半坛子雄黄酒，让人半扶起宋凝芝后，就半灌半浇地全用在了宋凝芝身上。
那遮蔽踏春台的油纸伞，在秦越和设局人的内力比拼中抖如风中枯叶，眼看就要散架。
这时候，太子妃从后台的方向钻了进来：“明姝，这里境况如何了？”
顾明姝忙着扎宋凝芝身上穴位，额上一片冷汗，哪里有空理她。
但从旁协助的大宫女十分着急，见自己主子来了，顿时上前进言道：“娘娘，不如将宋小姐送去太医院吧，这眼看遮不住了，台上的场面也不好看……”
台上的情况若被底下人瞧见，那什么“降神”什么“祥瑞”的说辞都站不住脚了。
“直接请太医过来，或者等我施针完毕，宋凝芝还有一线生机。如果现在停下治疗，她就只有死路一条。”顾明姝眼皮都没抬一下，手也依然稳定。
太子妃看了看已经破破烂烂的油纸伞，眼底也是一片焦急。
大宫女见主子着急，就大着胆子又道：“那……王妃娘娘能边施针边唱刚刚那种歌谣吗？大家似乎都对您如仙音般的歌声很是信任。若您能再唱……啊！”
秦越掌风微转，就把那逼着顾明姝一心二用的宫女扇到了一边去，与此同时，油纸伞顿时被对面掀翻了一角。
踏春台上的场面，终于被人窥见了冰山一角。
“我王妃救人、救场，是她菩萨心肠，但若有不长眼的东西逼她做真菩萨，就别怪本王翻脸！”
“这刁奴不懂事……”太子妃赶紧解释，可她话没说完，秦越就已经撤了一部分力，泰半破纸伞瞬间噼里啪啦落下，小半个踏春台都露了出去。
太子妃面色一阵扭曲，但还是把场面话说了下去：“冲撞了明姝的地方，事后本妃亲自登门致歉。眼下最重要的是人命。”
这倒算句人话。秦越左手一摆，水桶里还在不断升腾白雾被劲风一荡，瞬间在台上铺开，倒是造了几分“仙气飘飘”的意思。
太子妃面色稍缓，但白烟转眼就会消散。她赶紧上前问：“宋小姐情况如何？在台子上照料到底简陋了一些，若可以不如去望月楼。”
望月楼？这么巧。
“好。”顾明姝手比嘴都快，迅速点了宋凝芝周身几大穴位，使人暂且进入了龟息状态，防止毒气入侵心脉。
太子妃立刻着人上来将宋凝芝抬走。
白雾渐散，人去台空。
乐班未停，太子妃安排的一群舞姬，白衣蹁跹地踩着最后的浅雾上台，继续歌舞。
台子底下绝大部分人没有窥见混乱，只得到了这“大变活人”的结果，太子妃的姐妹团又真情实感地赞叹惊讶、喜气洋洋，一时间场面上的“通神说”自成主流。
而有极少数自诩理智不肯相信的，也最多觉得是太子妃想给自己脸上贴金，故意策划了这出，几乎无人将此事往“事故”上考虑。
这样的“喜事”，自然很快传遍内宫。
*
凤藻宫中，皇后听完了禀报就道：“如今看来，太子妃倒也有几分急智。若她能平安渡过这次危机，太子的纳侧的事就暂缓吧。”
宫人闻言，稍微犹豫了一下才道：“太子妃娘娘不仅聪慧敏捷，交游手腕也不错。这次能如此漂亮地把危机变成吉祥事儿，也是因为新交的朋友鼎力帮了她一把呢。”
“哦？”皇后顿时好奇起来：“是什么新朋友如此厉害？”
宫人便将顾明姝在现场做的事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然而，皇后听完之后，神色却冷下来：“顾明姝？就是那个新封了诰命的海陵王妃吗？”
宫人道：“正是。她封诰命后，还与海陵王入宫谢恩，得您赐宴。”
皇后喃喃道：“上次本宫对她仅有个木讷寡言的印象，未曾想还有这般机敏的一面，可真能演呐。也是，楚季瑶亲选的儿媳，又怎么可能是真废物。”
顿了顿，她忽然冷笑：“既是‘通神之迹’那本宫也凑凑热闹，这等盛事，可别是弄虚作假才好。来人，摆驾踏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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