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
近藤周助抿紧嘴唇,略作停顿。
少顷,他换上认真、严肃的神情,直视阿笔,四目相对。
“阿笔,我接下来的话,从未向任何人说过。”
“你是第一个听客。”
“其实,在橘君组建新选组、提兵上洛的时候,我是非常想追上去的。”
“我也想去京都!”
“我也想要建功立业!”
“怎可惜……就如你刚刚所说的,我实在是太老了。”
“那时的我顾忌着老迈的身躯。”
“我生怕给橘君他们带来麻烦,所以强忍住了‘追上去’的冲动。”
说到这儿,他咧开嘴角,“呵呵”地发出自嘲的笑声。
“可怜我浸淫剑术数十年,到头来却未建寸功。”
“平生以来唯二值得称道的成绩,就只有在江户建立了这座试卫馆,以及让天然理心流在多摩地区小范围地流传。”
“在目送橘君他们上洛的那一天,我不禁心想着:我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
“每天晒晒太阳、散散步,平平静静地在试卫馆终老……我虽不讨厌这样的结局,但始终觉得遗憾。”
“我本已做好‘平静死去’的准备。
“没成想……今日今时,我竟能遭遇这么一场近在眼前的大战!”
“老实说,在得知长州军来袭、江户告危的时候……那一瞬间,我感到全身发烫。”
“那一刻,我明白了:尽管身躯已朽,但我还是不想认输啊。”
“我体内的血液依旧滚烫!”
“一如这把依旧锋利的刀!”
说到这儿,他猛地攥紧手中的二王清实。
“阿笔,我期盼已久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若是错过了,我这辈子可能就真要以‘退休老头’的身份终老,再也无缘变回‘剑士’。”
“所以……我想战斗!我要参战!”
“这是我近藤周助的最后一战!”
“生也好,死也罢,或是别的什么结局,我都欣然接受!”
此时此刻,任谁都能看出:老人身上散发出惊人的“生命力”。
惊愕、恐慌、忧虑……一种接一种情绪在阿笔颊间消涨。
身为对方的家人,她自然不愿见老人去涉险。
她本能地张了张嘴,试图劝阻。
只不过……在听完老人方才那番肺腑之言,在看见对方刻下的昂扬神态后,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即使天照大神亲身下凡,也劝不回老人。
于是乎,她缓缓闭口,转而咬紧嘴唇,低着头,久久说不出半句话。
看着迟迟不语的家妻,近藤周助浅笑一声,换回柔和的表情。
“阿笔,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虽然我刚刚说得好像要去赴死似的,但我才没那么容易死。”
“毕竟——”
他倏地拖长尾音,以左手单手握持二王清实,右手自然垂下,缓缓起身,面朝身旁的佛像。
下一息,他那对眯眯眼微微睁开,一缕缕精芒自眼缝间迸射而出。
与此同时,他“噌”地拔出手中的二王清实!银白的刀光弹射而出!
雪亮的刀面映照出他那被压瘪的、布满昂扬神情的老脸。
拔刀时所掀起的劲风,席卷全场。
“我可是天然理心流宗家三代目掌门人,近藤周助!”
……
……
江户,讲武所——
讲武所头取、剑圣男谷精一郎大步流星地走向后院。
不消片刻,一座小巧、精致、专供讲武所高层使用的庭院映入其眼帘。
同为讲武所头取、被誉为“武术界的重镇”、精通多门武术的窪田清音,此时正坐在这间庭院的缘廊上,眼望天际,若有所思。
男谷精一郎站在窪田清音的身后,淡淡道:
“清音,柳营传令:‘讲武军’全军出击!拼死一战!”
柳营——对幕府的敬称。
所谓的“讲武军”,便是由讲武所负责组建、训练的新军。
这支新军自组建起就因复杂的政治斗争而历经曲折。
先后经历了多次缩编、减少经费。
直到德川家茂掌权、青登升任为陆军总裁后,讲武军的生存环境才总算有了明显改善。
在德川家茂、青登的通力合作下,讲武军拥有了跟八王子千人同心一样的待遇,优先列装西式枪炮,接受时下最先进的军事训练。
听完男谷精一郎的通报后,窪田清音先是沉默,5秒钟后长叹一声:
“唉,要是长州军能晚半年到就好了……”
讲武军有着跟千人同心一样的毛病:虽然装备有新式枪炮,但欠缺相应的训练,尚未形成可观的战斗力。
一言以蔽之,讲武军目前的战斗力远远未到能上战场跟敌人拼杀的程度。
男谷精一郎同样长叹一声:
“即使吃力,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这是涉关江户命运的大战,由不得我们退缩。”
他一边说,一边弯下腰身,坐在窪田清音的身旁。
“清音,你的身体如何,还能拉弓、挥刀吗?”
窪田清音闻言,莞尔一笑:
“怎么?精一郎,你这是想让我上战场吗?”
男谷精一郎平静地回应道:
“我说了,这是涉关江户命运的大战,由不得我们退缩。凡是有一战之力的人,都得上阵——包括我在内。”
窪田清音满面无奈地摊了摊手。
“我现在已经无力抓刀。”
“指望我挥刀杀敌,那肯定是没戏的。”
“也就只有拉弓还勉勉强强。”
男谷精一郎点点头:
“既如此,在我提刀冲阵的时候,就劳烦你用弓箭来帮我打掩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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