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天泽喝了酒，人已经有些微醺。
他抬头看着部将，脸上有些愕然，随即迅速阴沉下来。
“李成，你此言何意？”史天泽盯着属下。
李成是史天泽则部将，跟随他很多年，可以说忠心耿耿。
几年前赵泰收取幽州，史天泽决定率部出塞，继续跟随蒙古人。
当时他麾下诸多将领，很多都脱离他，南下投靠了齐国。
当时李成在蒙齐前线，史天泽认为他也投靠了赵泰，却不想李成居然杀出重围，追随他到了辽西。
那时蒙古陷入内乱，顾不上跟着蒙古出关的史天泽。
史天泽带着十多万人，抛弃关内家业，到辽西重新开始。
十多万军民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还要不时遭受蒙古部落、契丹部落的劫掠和盘剥。
那些蒙古部落，契丹部落的骑兵，将他们这支从关内撤出来的幽州汉人，当成了肥羊。
他们的营地遭受袭击，携带的粮食和钱财被夺，女人被掳走，士气极为低落。
那段时间是史天泽人生最低谷，跟着他出关的人，大部分都非常后悔，可是李成却一直支持他。
之后，蒙古逐渐结束混乱，草原恢复秩序，而幽州汉民也开垦荒地，在辽西逐渐站稳了脚跟。
李成作为跟随史天泽的人，自然在渡过危机后，得到了回报。
史天泽很信任他，让他成为了幽州汉民的二号人物，
因此史天泽听了李成的话，心中很是震惊。
李成道：“大帅，我们跟着蒙古人出关，是担心在留在燕云，会遭受齐国的报复和压迫。可是现在蒙古人，完全将我们视为奴隶，拿我们当炮灰消耗。若是我们再不想出路，最后必定是死路一条。”
李成是幽州人，跟随史天泽出关的军民，主要也是燕云十六州的汉人。
这个群体在时下很特别，而造成他们特别的原因，则是因为几百年前，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
元朝灭宋后，将北方汉人称为汉人，南方汉人称为南人。
这是元朝统治者有意为之，可其中也有南北对立，造成了汉民族内部分裂的原因。
其实除了北人和南人之分外，在北人这块也有分裂。
燕云之地，从五代时期被割让给契丹，那里的汉人百姓在辽国的统治下生活百余年。
这使得燕云的百姓不可避免的受到辽国影响，与宋朝统治的百姓逐渐割裂。
此后金国灭辽，燕云被金国统治，燕云地区的汉人，不可避免的成为协助金国灭亡北宋的力量。
女真人占据北方后，小族御大族，需要寻找一些可以合作的力量，来统治黄河以北的疆域。
这个时候与中原分裂多年，且一定程度上胡化的燕云汉人，就成了他们女真人拉拢的对象。
这也就是说，燕云地区的汉人，在被中原割让给异族后，再异族强盛，统治北方时，他们成了帮助异族维持统治的一支力量。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干了一些帮助异族，来欺压中原汉人的事情。
这也是蒙古人被赶出中原，齐军收取燕云时，大批燕云百姓跟着出关的原因。
这让他们的身份很尴尬，中原地区的汉人不把他们当自己人，蒙古人、契丹人、女真人也没将他们当自己人。
史天泽蹙眉，如今齐国崛起，蒙齐之战必然会长期进行下去。
从这次蒙哥进攻齐国之事来看，李成说的没错，面对与齐国的战争，他会成为蒙哥的炮灰。
在他的人马被消耗完后，他还能有现在的地位吗？
史天泽酒醒了，他严肃的看着李成，“这是你的想法，还是有人托你带话！”
李成眼神露出一丝闪躲，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大帅，这是我的想法！”
史天泽叹息一口气，“本帅知道了。不过你也知道，本帅与齐国有仇，中原之人，也视燕云汉人，为蒙古走狗。我们只能跟着蒙古人，希望他们能够战胜齐国。”
李成冷笑一声，“大帅，齐国已经灭宋，您觉得蒙古人能够战胜齐国吗？这样的战争只要拖上几年，我们就得全族死绝。”
史天泽两腮鼓动，“你想投靠齐国？”
李成道：“大帅，我听说留在关内的族人，并未遭受齐国歧视。大帅若是为族人考虑，应该放下对齐国的仇恨了。”
史天泽神情复杂，他与齐国有仇，主要是他爹被齐国大将武仙所杀。
这个恩怨他放不下，齐国倒是没怎么在意他。
“这件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让我考虑考虑吧！”史天泽挥手，不想继续交谈下去。
李成见此随即告退出帐，回到自己的军帐。
在他的帐篷内，一名亲兵看着他回来，并未行礼，而是问道：“史天泽怎么说？”
李成回道：“他动摇了，不过暂时应该下不了决心。”
家丁颔首，“现在还有时间，你找机会继续劝说他。若是大王的计划实现，蒙军必然慌张。这个时候，若是史天泽和契丹诸部，能够突然舍弃蒙古，脱离蒙军投靠大齐，蒙哥大军定然军心大乱，争先北逃。”
李成心惊，“契丹人也会南投？”
家丁点点头，“他们的首领已经动心了。齐蒙大战，他们跟随蒙古人，死伤惨重不说，还难以获得好处。南附大齐，不用打仗就能够获得好处，他们知道该如何选择。”
李成听后，心里有些焦急起来，看来他的动作要快些了。
······
在蒙军围攻朔州之际，孟珙率领一万齐军逆着桑干河快速推进。
齐军马军四出，为大军探查前路。
在桑干河河畔，密密麻麻的甲兵列队而行。
他们盔甲鲜明。战旗飞舞，队伍前后绵延数里，极为壮观。
前锋大旗之下，孟珙骑在马上，神情严肃的打量四周，心中一阵感慨。
若是继续做宋将，他一生恐怕都无法踏足燕云十六州的土地，没有机会实现多年的抱负吧。
“统制官人，往北五十里，就是密谷口。”部将拿着地图，给孟珙介绍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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