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羽卫左衙大堂。
赵隶手捧着长长的名录，眼神里满是惊骇。
旁边任无涯亦是苦笑道：“本以为先前所查，已经是涉案所有人，就是偶有疏漏，也不过两三。可谁知道盘问审查之后，牵连之人竟如此之广，其中光是确切为那异人做过乱事谋划的，就不下几十人。
不是六部要员就是勋贵宗亲，这案子……太大了。”
缓缓收起册子，赵隶幽幽看向他，“我猜到涉案之人不在少数，可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本来以为陛下会想着此时正值战时，长安当以稳为主。可今日入宫之后，陛下却说……要杀鸡儆猴。
任大人，你给我一句实话，此间名录所记之人，审问时可曾严刑逼供？”
“卑下不敢！”
任无涯连忙拱手，“卑下也怕其中有人胡乱攀咬，因此凡名录所记，皆派人去其府宅搜查探寻，已有实证。
不说来往书信，不论其家仆口供人证，单单是悟仙丹这般铁证，后衙已然堆放如山……”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赵隶，“甚至于，这些还只是一部分，再查下去，牵扯的人恐怕更多。”
“罢了，既然如此，那就不以悟仙丹为准。”
赵隶皱眉道：“服用过悟仙丹就算了，能不能撑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运道。接下来再去查，就只盯着那些为异人谋过事，有大不敬铁证的人。这些人该抓抓，该关关，其他的……暂时放过。”
“喏。”
任无涯拱手，迟疑道：“那位宗正寺少卿，如何处置？”
“下狱！”
赵隶猛然起身，“陛下说了要杀鸡儆猴，那跳出来的鸡也不能分量太轻，先抓起来，待你重新列出名录后，我进宫去报就是。”
“喏！”
……
接下来一连三天，赵隶这安乐侯府的门前就没消停过。
每日都有密密麻麻的人过来递帖子。
说是要拜访，其实还是想要为那些关在特狱里的人求情。
毕竟想寻乐子服用悟仙丹的人，大都是城内勋贵。而长安几百年下来，哪家勋贵互相之间没通着亲戚？
这个侯那个伯，就连国公府的帖子都有。
平常听都没听过的人，此刻皆是一股脑冒出来，往他这御案主官府上挤。
说来也是好笑，那些服用过悟仙丹，却没有被抓的人家，基本上都是涉案不深，可他们仗着自己没事，还派人想从他这讨要一些悟仙丹回去。
可惜，都是徒劳。
其间赵隶曾三次进宫，手里捏着的名单也变了三次。
可直到最后一次，才让李泾满意。
想起那最后一次名单上的人身份，赵隶就感觉不寒而栗。
诚然，这些人都是铁证如山，单个论罪斩也就斩了。
可足足二十一位权贵皆有其名，侯爵之子三个，伯爵之子四个，其他皆是本人涉案！
特别是那位宗正寺的少卿，李泾竟然没把他的名字从名录上抹去。
说实话，赵隶都觉得这些鸡的份量太大，太足。
本朝第一大案，没跑了。
而身为此案的主官，赵隶用屁股想，都知道办完此案的后果。
说是在朝上无立足之地可能有些夸张，但也相差无几了。
这一张张登门拜会想要求情的帖子，他一个都不敢接。
皇帝定下的死罪，他能改？
事实如此，可又能改变什么？
“国舅爷，行刑之日定下了。”
任无涯近日来，愈发憔悴，这些时日他是吃不好睡不好，惶恐的不行，“就在三日后。”
看着他的样子，赵隶叹气道：“你怕什么？有我在前面顶着呢。”
“唉……”
任无涯轻叹道：“都说我鹰羽卫，最不嫌事大。办的案子越大，杀的人官爵越高，才越好。可眼下此案，那定下来的罪人名录何其触目惊心，二十一人涉案，九人斩首罢黜上下三代直系子孙，其余皆抄家灭族。
几近千人啊……
卑下现在都怕，我鹰羽卫的刀会不会不够用。”
“这是陛下的意思，再难也得办。”
坐在书案后，赵隶沙哑道：“难不成还能撂挑子？”
“那倒不是。”
任无涯摇摇头，苦笑道：“卑下的意思是，国舅您要不要再进宫一趟，恳请陛下酌情消减一些罪过不重的人？或是改判轻一些。要不然，您日后在长安……”
看着桌子上一摞又一摞的拜帖，赵隶幽幽道：“你当我没试过？”
何至于此……
二人心头同时冒出这句话。
“去安排吧，必要时可上折子请调城内金吾卫守卫法场。”
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你最近过的不好，一定有人对你不断的施加压力，你大可往我这推。”
‘可您又能推给谁？陛下吗？’
心中嘀咕一句，任无涯拱拱手，转身离去。
“他娘的！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外头传来牛雄的怒吼。
杏儿跌跌撞撞跑进书房，“老爷，又有人往咱府上扔污物了。”
脸色有些难堪，赵隶坐在椅上忍而不发。
“还有……前日出府采办的婢女找到了……”
杏儿双眼含泪，“已经疯了。”
砰！
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正发着火，忽然看到景陌雪啃着果子百无聊赖的出现在门前，“十三叔骂什么呢？”
脸上盛怒霎时消弭，赵隶起身绕过书案笑着迎上去，“没事没事，就是有几个不怕死的找事呢……”
“啥？”
咽下一口果肉，景陌雪叉腰叫骂，“谁胆子这么大？活腻味了！你等着，我去收拾他们。”
看着挺着肚子就要出去打架的景陌雪，赵隶赶忙将其拉住，“别闹，我这就让人去办。你都要当娘了，就不能稳重点？”
当娘？
瞥了眼自己的肚子，随着天气回暖，精气神也变得很足的景陌雪骂骂咧咧道：“生出来先揍一顿再说，折腾死我了。”
“对了，龙叔跟六叔要来，你知道不？”
“真的假的。”
“估摸着再过几日，就能见到了。”
“太好了！”
景陌雪兴奋道：“咱这府上我看就差一些部曲，你也是当过元帅的人，府上怎么能没有亲兵呢？这次我爹来，让他留下几十个，我看谁还敢欺负咱家。”
“应该是没带人，就他俩。”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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