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开战,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敬玄大大咧咧的找了个垫子一屁股坐下,一边捶着大腿、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们契芯部离阴山可真远,本县伯走了将近半个月才到,颉利就这么不喜欢你们?非得把你们赶得远远的?”
契芯何力听罢冷冷一笑:
“想离间?弥娥川乃是我契芯一族祖地,我契芯自当世居此处,与他人无关!”
敬玄好笑道:
“即使天天吃鱼也没关系?”
“草原降下白灾,这是白老人对我们滥杀牛羊的惩罚…”
“少把你们萨满教那一套拿来当遮羞布,我刚才在外面看见你们的孩子饿得都成皮包骨了,这么大的部落,除了马粪,几乎闻不到其余牲口身上的腥臊,本县伯十分好奇,弥娥川的鱼还够你们吃多久?”
“只要熬过这一场灾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腾格里不会抛弃他的子民…”
敬玄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那若是熬不过去呢?比如我大唐挟灭颉利大胜之威,西进顺便吞了你们契芯呢?”
“你们敢!”
契芯何力又跳了起来,到底是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咋咋呼呼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大族首领。
敬玄冲他比了比五根手指头:
“你刚说你们有五千狼骑,给我…”
敬玄话还没说利索,契芯何力几乎是原地跳了起来,指着他大吼道:
“我契芯部的勇士凭什么要给你?!”
敬玄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冲正在看热闹的萧嗣业招了招手,后者立刻会意,从被红布盖住的笼子里掏出一只白色的小狼崽子递了过来。
敬玄抱起小狼崽放在契芯何力的跟前,笑道:
“就凭这个。”
契芯何力怒极反笑:
“一头白狼崽子而已?就想换我契芯五千勇士?!太平县伯是在说梦话么?”
敬玄淡淡答道:
“这头狼崽子的名字叫凉州,我起的。”
突厥人在城外静静扎营了五天。
这五天里双方秋毫无犯。
云中的唐军既没有出城迎敌,外头的突厥人也没有主动寻求进攻。
即便是如此,紧张的气氛也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历阳郡公独孤彦云每日会雷打不动的出现在城头观察突厥人的动向,并且要求麾下各将各营不得有丝毫懈怠,城头上随时都有将士值守,不但如此,他还将全部将士编为三队,每天十二个时辰轮换盯守突厥人动向。
而城外的突厥人则明显轻松多了,每天就固定一两个时辰出营操练,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休息,甚至还有跑出来赛马的。
仿佛是故意在挑衅,偶尔还会跑到城墙附近打个转儿,虽然城头上的唐军很想开弓射死这些随地大小便的家伙,可碍于大将军军令,只要突厥人没有攻城的迹象,就不得浪费箭矢。
所以往往都是往城头下吐几口唾沫来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慨,然后再对骂几句泄泄火气。
独孤彦云的脸色同样也不太好看,因为他发现城外的树林不知不觉在减少,这表面突厥人有在偷偷制作攻城器械的迹象。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六天早上,天还没亮,城北的唐军就听见了外面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还以为是突厥人换了作息时间,准备来个晨练呢,结果天一亮,外头的场面让所有唐军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原本只有不到两万的突厥人,一下子居然多出来好几万,放眼望去至少有四五万人,熙熙攘攘的看得让人头皮发麻,而眼下城内,则只有不到五千唐军!几乎是十倍之众!
“他娘的,这些狗东西都是从哪冒出来的?!难不成都是从地下钻出来?!”
城头上的唐军虽然心中忐忑,但也只能依靠怒骂打诨,来缓解突厥人带来的压迫感。
“多半是耗子变的,你看看,新来的这群一个个黑不溜秋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名唐军士兵附和道。
“倒是脑袋上的辫子绑的扎实,回头等咱们砍下他们的脑袋也不用费劲找绳子拴了,直接就能挂马脖子上,真他娘方便!哈哈!”
底层将士们的调侃很快传遍了整个城头,轻松的气氛稍稍缓解了萦绕在唐军心头的紧张。
而收到消息的独孤彦云一刻也不敢停歇,连早饭都没吃就匆匆赶了过来,在他身后还有新宁侯梁建方,以及敬玄的一位老朋友,被调到左卫又负责给前军供给粮草的权旭。
权旭是前天从左卫回来的,本来是奉命回云中往前方运送军粮,结果刚到城外三十里处就发现了突厥斥候的踪影,因此他不得不潜伏起来,趁着天黑时分偷偷进城。
不过权旭带来的几百左卫人马好歹也能缓解一下云中的压力,独孤彦云哪怕现在对左卫的人再不爽,也不会怪罪他一个小小的校尉,都是听命行事,谁还没个苦衷?
“左卫那边送过信了?”
独孤彦云虽然没有把目光看过来,但已经在军中摸滚打爬有些日子的权旭立刻知道他是在问自己,连忙答道:
“回禀大将军,前日就送过去信了,只是当时天黑,不知突厥有多少人,所以末将只是报了个大概…”
“大概?你报了多少?”
独孤彦云眉头紧锁。
“三万…”
权旭心中有些惴惴不安,那日觉得自己报多了,今日发现自己报得实在有些少,就城外这些突厥人,若是没个五万之众,他甘愿把脑袋拧下来给柴绍当球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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