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沈娘子，对、对不起。还、还有谢、谢谢你。”小娘子的声音甜美娇憨，可惜有些口齿不清、结结巴巴的模样。rn 她再次为她把脉，脉象已经平稳许多，只要好好调理，她很快就能好起来。rn 她温柔地抚了抚她的额间凌乱的碎发，笑着说道：“身子已无大碍了，小娘子好好修养着，我去给你舀碗米粥来。”rn 坡脚郎君看着她，使劲支撑着木棍站起身来，恭敬地朝她跪地，双手在胸前交叉施礼，是南诏国当地的行礼方式。rn “多谢沈娘子的救命之恩，方才刘郎中已告知我，沈娘子是这医署的女神医。幸亏小月能够遇见你，若是小月出了事，我当真无脸去见泉下的爹娘。”rn 他说的汉话不太标准，还带着南诏国的地方口音，面色微红，憨厚诚恳地道谢。rn 她微微屈膝回礼，与他一同往外走，多看了几眼他受伤的右膝盖，软声说道：“郎君客气了。小女斗胆问郎君一句，郎君的腿是如何受伤的？”rn 他目光一沉，似乎突然回忆起万分痛苦的往事，沉声说道：“十五六岁时在家乡遇到了地痞流氓，我无力反抗，便被他们生生打折了腿。”rn “郎君，我可以帮你看看腿伤，或许我有法子缓解你膝盖上的疼痛。”rn 坡脚郎君的目光顿时铮亮，连忙使劲撑着木棍行礼道谢：“多、多谢沈娘子。”rn 小娘子直愣愣地盯着热乎乎的米粥，胆怯脸红地看了沈翊宁两眼，随后又看了阿兄两眼，得了阿兄的示意许可，才终于大口大口地吃起来。rn 沈翊宁很喜欢这个小娘子，觉得她就像是当时刚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高热昏迷，身负重伤，无亲无故，孤苦无助。是师父把她从死牢里救出来，是师父和玄清道长一同尽心尽力地抚养和呵护她长大。她取过手巾帮她擦了擦嘴，叮嘱她慢点吃，不用担心，不够吃还可以继续加的。rn 坡脚郎君挠了挠额头，不好意思说道：“沈娘子，你别误会。因为小时候我俩兄妹常常挨饿，阿月她总是乱吃东西，总是生病。所以后来很多时候，她都会问过我才敢吃东西的。”rn “无妨无妨，小娘子小郎君吃东西总是要注意些才好。”她粲然一笑。rn 两人也与小娘子一同用晚膳，自然热切地闲聊起来。rn 原来这位坡脚郎君名字叫做赵善旌，小娘子是他的胞妹赵善月。两人的双亲早逝，从小就过着有上顿没下顿、颠沛流离的流浪生活。南诏国的内乱愈演愈烈，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两方势力已经兵戎相见、剑拔弩张。阿耶阿娘留给他们二人的小宅院也在战火中被无辜烧毁了，只剩下一堆破烂废墟。rn 因此他们二人相依为命，某一日机缘巧合之下跟着一大群流民们四处流浪，听闻戎州城开放了积善堂，他们便跟着流民日夜赶路，终于顺利进到戎州城里喘息片刻。rn 接下来一连七八日，沈翊宁都常常到医署看望赵善月。她觉得她的口吃结巴不是天生的疾病，应该是后来突然受了什么刺激影响而导致的。她常常与她聊天，引导和鼓励她多说话和表达。rn 她也定期为赵善旌的受伤膝盖施针敷药。他的左膝盖骨的扭伤已是陈年旧伤，关节里的淤血当年没有及时清理出来，膝盖骨滑膜炎已经越来越严重。沈翊宁为他施针，还给他开了羌活胜湿汤的药方，以期能够达到祛风燥湿、强壮肌筋的目的。rn 沈翊宁希望他的腿脚能够尽量减轻些痛苦，若是日后有机会寻个好活计，两人的日子也会好过些。rn 七月二日，长安终于传来消息。圣人终于颁下懿旨，命拓州节度使穆桓为辅国大将军，云麾将军李钰为副将。统领十万大军平定南蛮之乱，其后带兵前往南诏国边境，支持大皇子觉乐凤平定南诏国的内乱。rn 沈翊宁并不意外，因为这十几日她也有陆陆续续收到李钰送到官驿的军报，康泰会把这些军报转送给陈靖大将军。西南一战无可避免，百姓都已做好心理准备，只愿穆节度使能够速战速决，还西南百姓安稳太平。rn 此旨意一出，便是昭告天下大周支持大皇子阁觉凤为南诏国未来的正统国王。三皇子阁诚节当夜在军营里怒不可遏、大动肝火，毫不留情地挥剑砍杀了六七个亲兵。rn 阁诚节扯过某个热乎尸体的带血衣袍，用衣袍擦了擦沾满鲜血的长剑，顺道舔了舔手背上残留的血迹，噬血阴鸷地大笑起来：“好，很好，那本皇子就杀光大哥的人马，让大周光明正大地承认本皇子哈哈哈哈......”rn 身后的大军师左刻跶冷眼看着他，幽幽问道：“三皇子，大皇妃该如何处置？”rn “哼，那贱女人，本皇子要好好留着她，还有她那腹中的贱种......”rn 阁诚节眯了眯一双狭长的凤眼，眼中没有丝毫的柔情蜜意，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折磨。rn 再过了两日的深夜，李钰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戎州官驿。rn 李钰的青灰色衣袍沾满了尘土，脸颊上长满了青黑的长胡须，面容清瘦憔悴，想来他是连夜赶路回来的。李钰连外袍都没有脱，唤了声三娘，亲眼看见她安然无事，就径直在床榻上躺下，床榻里很快就响起了重重的呼噜声。rn 沈翊宁任他睡去，将浴桶的热水放好，准备好皂角、豆蔻、浴巾和新衣袍，才到床榻边唤醒他。rn “王爷，王爷，该起来了，水放好了。”她坐在床榻边，轻轻地拉了拉他的壮硕肩膀。rn 李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她白皙如玉的娇容，似乎比十几日前圆润光泽了一些。他猛地拥住她，一个翻身已将她置于身下。rn “三娘可有想我？”两人的额头微贴，有些暧昧潮热。rn 沈翊宁撑着他的前胸，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说道：“王爷，你到底赶了几日的路？现在身上又脏又臭的，莫说想你了，我甚至还有点嫌弃你。”rn 李钰无奈地笑了笑，顺手搭在她的细腰上使劲捏了一把，惹得她一声惊呼：“王、王爷，别闹了，快起来，备好的热水都要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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