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你站这儿干嘛？”rn 喜宝对谭小福的窘迫熟视无睹，自然而然地走下台阶到院子里松泛筋骨。rn 谭小福则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喜君他不敢一个人出来上茅厕，我陪他出来。”rn 刚从茅厕出来的梅子澜：“？？？”rn 你有这么好心我怎么不知道？rn 不过喜宝这会儿正在想心事，倒也没真的想听谭小福的答案，所以也没给回应。rn 梅子澜又如往常一般倚在门柱边上坐下，看着天发呆，压根就不理这边。rn 气氛更加尴尬，满院子只能听见蛐蛐的叫声。rn 谭小福于是豁出去了，在喜宝身后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今日才听说你八月初五也要登台，其实——其实当初周大哥找到萧老的时候，萧老还推荐了我。”rn 他说到这儿，已经憋红了脸，但很快又鼓足了勇气，抬起头说道：“不过我的角色不重要，要是你不高兴，我可以去和萧老辞演。”rn “小福啊。”rn “嗯？”rn 难得听到喜宝这么称呼自己，谭小福眼睛都亮了，就连一直倚在门边的梅子澜都下意识回头朝喜宝看过来。rn 就见喜宝看也不看谭小福，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髦儿戏到底是怎么在松江府火起来的？”rn “额？”rn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问话，叫谭小福有些错愕，巧的是他还真想过这个问题。rn “大概是因为——人们看男伶唱戏——看腻了？”rn 喜宝猛地朝谭小福看过来，似乎被点拨了什么。rn “你觉得呢，子澜？”rn 喜宝很快又看向梅子澜，她知道他一定在听。rn 梅子澜思索片刻，答道：“大约是因为如今有空看戏的人中，女人占了大部分？”rn “这怎么会是原因呢？”rn 谭小福立时表示不同意，“女戏迷应该更喜欢看男伶演戏才对，我听我一个留过洋的戏迷说过，这就叫做——异性相吸？”rn 他说着，下意识又朝喜宝看了一眼，很快就撇开了眼神。rn 梅子澜却表达了自己的想法。rn “女戏迷确实会更喜欢看男伶没错，前提得是俊俏的小生。比起京城老爷们常看关乎家国情怀的老生戏，女戏迷更喜欢看表达小情小爱的旦角和小生的戏。然而无论是旦角还是小生，都是女伶演起来更好看一些。”rn “没错！”rn 喜宝觉得自己忽然有些开窍了。rn “而且松江府是个新思想觉醒的地方，你们觉得当今时代，最需要觉醒意识的是哪一类群体？”rn 喜宝看向谭小福，谭小福卡壳，“是——女性？”rn 喜宝冲他打响指，随即又看向梅子澜，梅子澜则笑道：“是全方位的需要，但非要我选，我觉得是青年。”rn 原本喜宝的想法和谭小福一致，但梅子澜的话却又给她打开了新思路。rn 难怪当年在家塾里，先生提问总要一气儿问好几个人，就是会有这种效果。rn 喜宝现在太激动了，她不假思索地去拥抱谭小福，之后又去抱梅子澜。rn “太棒了，你们两个都太棒了，我喜欢你们！”rn 喜宝说完这话，就跑回屋子去了，她要早些睡觉，眼下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怎样打好这场擂台，叫更多的人来看她们演戏，她明天就要开始行动。rn 然而依旧留在院子里的谭小福和梅子澜却凌乱了。rn 谭小福保持着刚被喜宝抱过的姿势，不敢相信地看向梅子澜。rn “她喜欢我我可以理解，可她怎么能同时喜欢你呢？”rn 梅子澜只轻笑一声，终于拍拍屁股起身，边往屋里走边道：“你想多了，我们在她心里，都不是男人。”rn 说话间，他已经进了屋，还轻轻带上了门。rn 谭小福更懵了。rn “不是——男人？”rn 他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双手捂着自己下身道：“你才不是个男人！我——我男人着呢！”rn “谭小福！”rn 喜宝探出头来，谭小福吓得忙收回了手，转过身来一脸尴尬地问道：“做什么？”rn 喜宝当没看见他动作，笑呵呵道：“你在《群英会》里演什么？”rn “阚——阚泽啊。”rn 喜宝勾唇，“好好演，戏台上哪有不重要的角色？你再瞎说，当心我告诉你师父，看他不揍你！”rn 喜宝说着，便笑嘻嘻关上了门，没一会儿就睡下了。rn 张老板当年在松江府一战成名，最是熟悉擂台的打法，这种事就是要抢占先机，老戏迷固然重要，但为了看热闹而走进戏院的新戏迷更是至关重要。rn 他用最快的时间组建了当日的戏台班子，然后登报公示，一来为防同僚反悔，二来就是为了攻占舆论，叫大家都知道他们这里角儿多，买一张票能顶平时好几张票的钱。rn 如今的梨园界，男伶还是占有绝对的统治地位的。rn 这么多名角儿站在一个戏台上唱戏，那就压根没有女伶什么事儿了。rn 他就是要让嚣张的梦老板看一看，藐视他，胆敢明目张胆地跟他叫板，会是什么下场。rn 为了不叫人家说他胜之不武，跟女伶一般见识，他还决定等第一天大胜梦班主之后，他便要带着记者登门给梦老板道歉，还要送上一份大礼作为梦老板的隐退礼物。rn 他相信梦老板一定会配合他，毕竟是隐退嘛，被杀的那么惨之后，要是不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表现的大气一些强行挽尊，梦老板岂不是晚节不保？rn 张老板这会儿坐在后台扮戏，随便想一想都能乐出声来。rn 正好小麒麟坐在他身边，他当年一个人孤身来松江府闯荡，是张老板一路带出来的，一听说有人要在对面跟张老板打擂台，还赌上了男伶的尊严，他第一个就来说要帮忙。rn “张兄放心，萧老于我而言是像父亲一样的人，他说会帮忙就一定会的，他这次还带了叶老板的徒弟一道，那可是谭大老板的侄孙，咱们这次一定能获得个满堂彩！”rn 张老板满脸都是得意之色，rn “那是自然！我已经给平日常看我戏的戏迷们都打过招呼了，他们都跟我打过包票，说八月初五一定来捧场，而且绝不让家里任何人去对面。rn 听说她梦丽珠都已经搬出花园路一号了？如今她连靠山都没了，还拿什么跟我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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