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王大帅他们别开心裁的以夜游黄河这种方式来锻炼士兵身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孙阁老就病倒了。河阴之败的消息传开后，官军诸将心里都咯噔了一下。集结在虎牢关以东的军人私底下议论纷纷，想不明白这场战争的意义，李大帅真是贼吗？rn 尤其是虎大威、左良玉、猛如虎的士兵，他们在大凌河亲眼见识过李大帅的风采，李大帅的悍勇仗义给他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如果不是李大帅千里救援，大伙儿早被鞑子弄死了。来自河北的军人也很迷茫，天雄军曾在顺天府、上党、宁远不止一次的跟李贼的叛军并肩战斗，双方不但两个老大情同手足，基层很多军校互相也认识，甚至一起喝过酒。rn 如果李大帅是贼，那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他们又是什么？rn 事实上，从前线逃回来的宁远各军都很清楚，李大帅根本没下重手，这一点，左良玉的手下最有发言权。如果李大帅像对付鞑子那样对付大伙儿，别说大伙儿这些三脚猫，就是左大帅，也只有被枪毙的。私底下，官军都说李大帅没下死手，还顾及着当初的情分。rn 但官方竭力否认这一说法，不少士兵因为谣传李贼不是贼而受到了严厉的军法处置，其中包括从河阴前线逃回来的四镇军人。rn 李师道那边月亮圆的不利舆论引起了朝廷的高度重视，真是岂有此理！为了扭转舆论风向，朝廷派出高手发表长篇社论，痛批李师道十大罪状，向天下人揭示李贼的丑陋嘴脸。论管控舆情这种事，谁又不是个人才了？东林党人，更是人才中的人才！还能镇不住一个响马？rn 不到半个月，《奉天为万世开太平檄歹人李师道》一文便纷纷扬扬地在北直隶大地传开了。汴梁的漂亮姐姐们更是编出了许多歌来，将李魔头编排得如同跳梁小丑一般。无论是官僚士大夫还是贩夫走卒，现在都知道了李贼的穷凶极恶，以及李自成等一干闯贼的险恶用心。rn 原来那个李师道，真名叫做李牛儿！本是延安府一个破落无赖，杀人全家后，流亡关外当了马匪，最后改头换面投到甘肃镇吃起了皇粮，然后就一路坑蒙管骗，好事不沾边，坏事做绝。rn 崇祯二年，建奴入寇！rn 卢象升堂堂进士，也被这个贱人蛊惑，然后就跟李贼称兄道弟，为虎作伥！自此以后，李牛儿风生水起，连秦文君、黄得功、周遇吉、左良玉、陈新甲这帮子中外大臣也中了他的媚药！rn 瞧瞧那个贱人干出来的那些事，能是正常人干得出来的吗？rn 一来就把河南掀了个底朝天，把洛阳官绅杀戮一空，让一群丘八当官为吏……rn 简直要笑死人！rn 大明肇建以来，就从来没有谁这么搞过！rn 淫乱如李唐，也在费尽心思不让武夫当权弄政好吧。rn 真是狗肉上不了席面！rn 幸好！rn 圣人英明神武，首辅周相目光如炬，早已看穿了李贼的真面目！要是让这样一个李牛儿窃据河南宝方，莫说南北两京的忠臣们不会答应，就是那些光着腚的泥腿子们，也要奋死一搏！rn 秦文君、温体仁、史可法、卢象升、陈新甲这些混账东西，竟然还在给李牛儿说好话，这些家伙也不想想，自己头上的乌纱帽谁家的？一个个的真是满脑肥肠，不知道屁股坐在哪里！rn 一时之间，天下士子义愤填膺，奔走呼号，百姓议论纷纷。rn 各种《牛儿传》、《米脂县班吏公揭》、《南斋志魔李师道》……传得到处都是。rn 连那些走街串巷的赊刀人，如今都能唱上几句：“癸酉年，怪事多，西边来了个牛儿哥……”rn 就在这些话本檄文小说纷纷芸芸的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倒是又牵扯出许多荒诞不经的李牛儿秘事出来。rn 比如说，那个李牛儿，跟史可法的关系好得吓人，李牛儿没造反的时候，每次见到史可法，都要跟史可法说一会儿悄悄话。这孤男寡男的，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里面可就很有值得说道的地方了……要知道，那个李牛儿，据说可是男女通吃的，麾下还养了一个小儿都。rn 小到三五岁的孤病儿乞丐，大到十七八岁的少女，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应有尽有！rn 而且，据说李牛儿可以夜御十男十女而不休，身体强壮得哈人，精力无穷无尽！所以打鞑子的时候，才会出现连阿济格都不是他对手的异常情况！还有更劲爆的嘞！rn 当今的内阁大臣—武英殿大学士秦文君，就是帅得惊动全京城的那个秦大官人，听说也跟李牛儿保持着不正当的男男关系，东厂丑颗掌班可以作证，厂卫细作曾在深夜看到两人手拉手进入京师某家客栈，直到第二天早上，秦大官人才无精打采的出来，开房过了夜啊！！！rn 不然秦文君吃饱了撑着那么维护李牛儿这个魔头？rn 说白了，那李牛儿，就是个卖屁股的。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都是吹出来滴。牛儿哥真要是武功赫赫，干嘛躲在洛阳当乌龟？不早就学安禄山领兵打到京城来了？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奈何，奈何，前线将士竟然信了牛儿哥，害怕到闻李牛儿之名而丧胆的荒唐地步。rn 各种各样的消息传得满天飞。rn 一传十，十传百，个个都好像是李牛儿的亲朋好友一样，讲得唾沫横飞，绘声绘色！rn 舆论汹汹，太湖上已经有江表义士揭竿而起，声称要起兵前往中原，直捣南阳巢穴，然后增援孙阁老，血洗洛阳，生擒李牛儿全家。rn 这世道，乱着哩！rn ……rn 圣人还是非常欣慰的，论舆情管理这一领域，东林党确实强，名不虚传！不到一个月，就把李师道上下打成了永世不得超生的恶魔。rn 前线将士对李师道的恐惧一扫而空，恨不得马上打进洛阳活捉牛儿哥！rn 士气可用！rn 在诸多作品中，圣人最欣赏的，还要数江左士子袁彭年的《为大明檄李师道》一文。rn 堪称历朝檄文代表作！rn “下臣袁彭年，上诉九天神明，下控十殿幽王，哭典三十六天诸佛！今有米脂李大郎，身居高位，累受天恩。自应忠诚，不当秽乱。乃罔顾廉耻，全失藩镇之尊。穿墙入院，淫荡国家，竟毁贞烈……rn “古之先王皆有训，人伦之大，莫大于父子，尊卑之殊，莫殊于君臣。天下孝当先，残暴淫是首。此等行径，虽牛马而不为。如此龌龊，非鬼妖而何解？！”rn “崇祯六年，岁在癸酉，期在仲春，下臣袁彭年，勘得米脂李大郎牛儿者，封疆作乱，骄生弥天之孽。尘世跋扈，狗脸飞六月之霜。乃至郑宋之间，全无日月。更使南阳光府，尽是阴霾！河南河北，为鬼为蜮！据手掌之地，长分裂之心。既敛财而惑众，假画皮而作兽心！”rn “.……”rn “今下臣哭于校邸，奏告神灵审理！以下臣之见，以李牛儿罪当诛！”rn “当掬江西之水，为彼灌肠。即烧东壁之床，请之入瓮。取姜国封神之锏，碎其头颅；用伍子胥鞭尸之索，断其筋骨！判以法场之内，剁其四肢。决向滚汤之中，捞其肝肠……”rn “……”rn 这篇檄文，圣人看了不下十遍。rn 心中都在想，这袁彭年定然是文曲星下凡。笔锋如剑，字字如刀，刮骨透心！rn 这番大骂，诚然解恨！rn 快哉！！！rn 崇祯六年三月二十五日，为了尽量让孙老师早些讨灭李贼叛军，圣人决定，再向河南增派五万士兵。rn 士兵好办，可是派谁去统军呢？rn 当下一名大臣出列道：“晋阳曹文诏堪战，圣人若以之赴梁，诛李贼可计日而待矣。”rn 立即又有官员道：“陕西巡抚陈奇瑜有卧龙之智，料李贼匹夫抵挡不行。”rn 再有官员道：“太子少保洪承畴骁锐果断，先破王自用，再战韩朝宰，复诛王嘉胤，重创高迎祥，追亡逐北，转战千里，可为郭子仪。其部下秦兵，骁锐非常，足以讨定李贼！”rn 再有大臣道：“江西丁启睿运筹帷幄……”rn 再有大臣道：“蓟辽总督傅宗龙从事三朝，威望卓着，可代孙承宗为总统。”rn 再有道：“雁门孙传庭……”rn 圣人心情大好，对爱卿们的推举自是一一应允，令记录复议。rn 崇祯六年三月二十七，诏令曹文诏率三万精兵赴大梁，又以洪承畴帐下麟州总兵左光先和凤翔总兵李卑率两万秦兵入长安集结，择日出师潼关，沿新安一线攻打洛阳。又以鄂岳巡抚杨嗣昌为南面部署，率楚兵出襄阳直捣李贼老巢南阳。又以兵部侍郎杨文岳为北招讨，总督河北、保定、宣化、山东军务，卢象升被撤职，天雄军归杨文岳节制。rn 看得出来，圣人对孙承宗统管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失望了。圣人也非常清楚，在李师道面前，堆人数根本没用。这回祂要调集来自全国各地的精锐之师，彻底扫灭河南宵小。rn 崇祯六年四月初一，李师道斩福藩世子朱由崧（南明弘光帝）于洛阳云龙门，又发兵尽逮河南各郡官绅，屠于河阴之野，抛尸黄河。凡死难者，五千人，涛涛大河为之断流。rn 四月初十，李师道进奏章。rn “圣人贵为万乘，不能容袁崇焕之一身。尊极九州，不能戮皇太极之一竖。德布苍生，不能救饥民之一省。寡德躬浅，六年理国，四海怨恨，胡马直逼京师！臣爪牙功存社稷，何负圣人邪？焉得来伐！未审乘舆播越，自此何之？今朝廷既已出军，臣固难束手，便引兵北向，与曹文诏斗死。”rn “然后面叩玉阶，诉罪天安门，纳命卢沟桥。”rn 表至而虎大威败报到，保定总兵颇希牧为李师道斩于虎牢关，七镇大军溃于汴梁。跟李师道表章一起发到顺天府的，还有福王世子朱由崧的脑袋。rn 朝廷震悚！rn ……rn “大哥做得很好。”李自成鼓励李师道说。rn 崇祯六年四月二十八日，李师道率二十万之众陷虎牢关，进军大梁城下。贼众号称三十万，除了李贼本军五万人，还包括李贼新近征发的壮丁，以及李自成各人的渠众。rn “下面该我们了。”rn 己方人多，没理由等李贼先进攻的。rn 望楼上升起了一面令旗，这是让昌平军出城的信号。出乎意料的是，王大帅动的时候，左良玉也动了。rn “弓箭手，出列！每人六支箭，放！”rn 密密麻麻的黑色的羽箭呼啸着划过天宇落入叛军阵中，飞龙控鹤军同样还以犀利箭雨，耀武平难军以一百七十门轻重火炮发炮还击。河北总督傅宗龙无暇欣赏这壮观的景象，他注意到，叛军中军所在的山坡后面，有人马调动的迹象。又一面令旗升起，立刻有两条黑色长蛇从大梁城中开出，从两翼兜头赶上了从叛军阵中钻出来的骡骑兵，双方骑卒爆发混战。rn 试探性的进攻结束后，傅宗龙命令诸军还师大梁。rn 第一轮野战交手，官军略占优势，双方都对彼此的实力有了新的判断，李自成等叛军将士对官军的战斗力评估提高了几个档次，不再主动进攻，而官军在曹文诏各部强援抵达后，信心成倍增长。不过傅宗龙还是在心里叹息，叛军就三板斧，但要挡住这三板斧却不易。rn 想着，傅宗龙下达了第二次进攻的命令。太原第二个营武原兵出阵，这一次大同军和薛平的部下都出了三千人，跟在武原营后面，随着隆隆战鼓，呈品字形推进。叛军的羽箭射在刀盾手的木盾上，发出接连不断的钝响，跟在刀盾手后面的把圆盾举在头上，仍然不断有人发出惨叫，捂住某个部位在地上翻滚。而官军的还击也给叛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不过叛军很是歹毒，让民夫顶在前面，消耗官军的弹药，是以战兵基本无损。rn “河东健儿，杀！”rn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长期奋战在剿匪一线的武原营士兵在曹变蛟的带领下，嘶吼着朝叛军槊阵撞了上去。武原营是太原最喜欢闹事的部队，跋扈非常，不过在曹变蛟的管教下，打仗也很勇。rn “杀杀杀！！！！”都是一群亡命之徒，武原营的军人们疯狂呼喊。rn “砍翻这群山西佬！！！”rn “灭了曹文诏！”rn 叛军这边，军士同样嘶吼。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自成各人的渠众更狂热。在山西的时候，这些闯贼没少跟曹文诏交手。rn 这一次不再有任何试探的意思，完全是实打实的拼杀。rn 官军来自不同地方，其中虽然像武原营这样的精锐之师也有不少，但各军配合作战，训练战力高低不齐协调不默契的问题立刻暴露了出来，傅宗龙的心在滴血，曹变蛟的心更在滴血，没有得到命令的官军却依然死战不退。越来越多的李贼叛军从后排补到了前排，也有越来越多的官军在阵前倒下，傅宗龙却依然没有下达鸣金的命令，反而令旗一挥，又是三个营补了上去，换下了前面的三个营。rn 当第六个上去的武山营的伤亡开始加大时，曹文诏想都没有想，道：“发武阳营！”rn 又一营士兵冲了上去。rn 前面力战的三个营从两侧退回本阵，到后军休整，当然也没有忘记带走袍泽的遗体。后上来的士兵加速，冲锋，刀光闪现，撞倒了一大片黑云长剑军。rn 连续六次千人以上规模的猛烈冲阵，给李贼叛军造成了极大伤亡，吴少诚气呼呼地跑到中军，对李师道说道：“这样站在原地挨打不行，某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打回去。”rn 李师道目光澹定：“等一刻钟之后，官军力竭，再反击。”rn 不过叛军的反击部队刚集结完毕，傅宗龙就鸣金了。官兵略显慌乱地退了回去，潮水般的攻势终于停止，叛军阵前倒下了大片尸体。受伤的人在地上翻滚惨叫，死去的人双手紧紧抓住胸口。这一幕幕景象在自己身边发生，而主角又是早上和自己一起吃过饭的同袍的时候，对精疲力竭的叛军的冲击是巨大的。在休息的时候，听着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同袍请求给自己一个痛快的，许多叛军都把头扭了过去。也有心硬的抄起手边的刀，走到某一个同村的或者发小身边，道：“呆子，对不住了。”rn 一刀给个痛快的。rn 然后走回去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粗气。rn 杀人是必备的职业素养，但是杀敌人和杀自己人是不同的。敌人或许和自己有一样的家庭，一样的身世，但你不认识他，杀一个杀两个都是手起刀落的事，但杀自己人，就会想起很多东西。马上就有发现不对劲的军官找到李师道，李师道下令搬走阵亡士兵的遗体，搜寻伤兵运到后营救治。rn “李牛儿，俺告诉你!你完撩，你知道俺大帅什么仁吗？等曹大帅出来撩，他弄死你!”太原兵在对面挑衅着，一个个的表情异常愤怒。rn “曹文诏算个什么东西！他能比鞑子阿济格还猛？我家大帅一个照面就能劈了他！”叛军大骂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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