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喜凡瞧见那一张红纸，高一寸多，宽三、四寸，软软的，和手纸差不多，正好给他揩手，想也不想就要上去抓，被张喜奎一把拉出。rn “有钱没地方使了？这戏单看一眼也是要花钱的。”rn “当真？”rn 卖戏单的冲他点头，“嗯，看一眼一个大钱。”rn 林不喜凡瞠目结舌，赶紧冲那人摆手。rn “快走吧您！我可没钱给你抢！”rn 卖戏单的也只管说晦气，要不是今儿楼上生意不好，他也不爱搭理一楼的这些穷鬼呢。rn 他走远了之后，王小青还不敢相信地朝张喜奎问道：“掌刑师兄，真的有人会花钱看他的戏单吗？”rn 张喜奎冲他点头道：“一般的小角来唱戏，自然少有，要是有名角儿出场，那就不同了。你若不信，问小福。”rn 谭小福脸色立时变得不好，他知道张喜奎是特意拿谭金荣当年干的事儿埋汰他呢。rn 谭金荣刚火起来那一阵子，也曾狂妄了几时。rn 开场之前往往不定戏码，就算是定下了，也常常临时更改。rn 有次戏迷们都说他要唱《坐楼杀惜》，结果中途传出不唱这一出，要改唱《翠屏山》，戏迷许久没见他演武生戏，都以为他要去石秀，是以很期待了一番，结果他当日身体不好演不了石秀，只去了杨雄。rn 戏迷们虽然失望，但毕竟事前戏院也为说明唱哪一出，角色分配如何，是以大家也说不出他的不是。rn 如此，便有了卖戏单的行当。rn 瞧了戏单，大伙对后面的戏码提前有了了解，就知道要不要继续在戏院耗费时间了。rn 对于那些日进斗金的富豪来讲，花一个大钱看一下戏单，自然更为划算。rn 谭小福不愿说自己四爷爷的这种事，只轻哼一声道：“红戏单算得了什么？这才唱了四五出戏呢，到后面兴许角儿一不高兴，依旧要改戏的。你等那黄戏单拿出来了，人家才真是要卖的，一张两个大钱也有人买。”rn 林不喜凡几个人微微张了口，只觉得戏院里能赚钱的门路可真多啊，将来如果不唱戏了，干这些，他们也能成。rn 喜宝听他们说了这么多，虽然情形与事实有些出入，但大底是差不多的。rn “不过我倒是真想听听，今儿唱二轴子的是哪一出，与咱们在京城听见的有啥不同。”rn 从刚一进门，喜宝就开始观察这间戏院，这园子的规模不小，要在京城，得跟中和楼差不多了。rn 再瞧瞧这客座率，一楼几乎要坐满了，再瞧二楼，也有三成的上座。rn 可见今儿要唱二轴子的角儿，应也是不一般的。rn 结果开场砌末一上，过门儿一打出来，几个人都惊了。rn “《打虎》？武生戏啊！”rn 林不喜凡一开口，众人都跟着仔细听，张喜奎更是不敢相信，“当真是打虎，武生戏也能这般叫座，演二轴子了？”rn 几人一阵后悔，早知道武生戏在松江府也有机会，就该把红蛮子也带上的。rn 直到艺人出场，噼啪两下亮相，一口洪亮如钟的嗓音亮出来，便引得场下戏迷一阵叫好。rn 连喜宝也给镇住了。rn 这般响亮的嗓音，连他们坐在如此靠后的位置都听得真切，便是在京城也是少见的。rn 再看此人功架，真是稳重挺拔，每一个动作都尽显功力。rn 喜宝敢断定此人定是有些武功在身上的。rn 再看此人一双眼睛，极其明亮有神，人看上去俊俏极了，他来演武松，真是一下就让人理解了为何潘金莲连西门庆也舍得下，一眼就瞧中了武松。rn “这是谁？他在松江府一定很有名吧？”rn 喜宝一阵自言自语竟刚好被田无际听见，就见他回头与她介绍道：“这是张老板，人称活武松，他的艺名最有意思，说起来还与小福有些渊源。”rn 田无际说到江南第一武生时，谭小福就想到了一个人，这会儿听他特意点自己，他便也不用猜了，不等田无际继续说下去，他便轻哼一声道：“也就那么回事儿吧，想要盖过我四爷爷的风头，倒也还差得远呢。”rn 田无际瞧出谭小福的酸气，刚想要继续打趣他，不想身边来了个人，从后头拍了拍他肩膀，俯下身去贴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话。rn 田无际有些窘迫，忙瞧了一眼身边萧永华他们，与来人解释道：“我今儿是有贵客到了，想听听戏，特意招待他们的，你与宋经理好好说说吧，别是闹了误会。”rn 来人瞧了一眼萧永华他们，这会儿喜宝他们瞧出发生了什么事儿，也都聚到了萧永华他们这一桌来。rn “田伯伯，出什么事儿了？咱们可都是买了戏票进来的，不信给你们看票根？”rn 喜宝比其他人进戏院看戏的机会多，来之前就有些预见，大底猜到了什么，说话间就已经掏出票根来。rn 其他孩子便也跟着她的动作行事。rn 来人一瞧他们的票根，也有些为难，但戏院老板的命令他也不能违抗，于是他又冲着田无际说道：“不如这样，他们可以留下继续听戏，但田老板您得出去，大不了我们退您戏票钱。rn 也不是我们特意要给你为难，实在是刚张老板的经理来找我们，说张老板一上台瞧见了您，很是不高兴，差点罢演。rn 你也是行里的老人了，知道规矩，劝您还是自己出去吧。”rn 萧永华他们这会儿全听懂了，一开始他们进来之前倒没想那么多，只当是自己初来乍到，在松江府大底没什么人认识，便是来看了同行的戏，人家也不知道，就跟着田无际来了。rn 一时竟忘了田无际已经在松江府唱了好几年的戏了，大小戏院都该认得他了。rn 他在台下看人唱戏，这是坏了规矩了。rn 但断没有叫田无际自己出去，他们继续留下看戏的道理。rn 于是萧永华便出面笑道：“既然如此，那您连我们的戏票钱也给退了吧，我们也不在这待了。”rn 来人又为难，但其实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要动起真格的来，其实用不着跟萧永华他们废话。rn 田无际很清楚这一点，却还是不走，从钱兜子里掏钱给来人，陪着笑脸道：“还是麻烦您回去跟宋经理说说，咱们也算不得是外人，回头我带人来戏院唱戏的事儿要是成了，咱们与张老板还算是同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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